圖為:看著記者為她拍攝的視頻,曾莉蘋笑得很開心
圖為:年輕時的曾莉蘋 湖南省湘潭市雨湖區(qū)車站路,灰蒙蒙的天空下著零星小雨?;璋档臒艄庀拢?6歲的曾莉蘋眉眼低垂,行動略顯遲緩。最近一段時間,她總會出神地望著自己17歲時的照片,那些青春往事再次浮上心頭。 “一輩子很漫長,一輩子也很短暫。50多年了,我始終忘不了他們。”曾莉蘋說,1959年,兩名在武漢工作的小伙子資助了她48斤全國糧票。當(dāng)時正處于困難時期,這48斤糧票,解決了母親和三個弟弟的燃眉之急,是家里的救命口糧。 近日,曾莉蘋致電楚天都市報《幫到底》欄目,希望找到當(dāng)年資助她一家的兩位小伙子,當(dāng)面表達(dá)感激之情。 1月20日,記者趕赴湘潭市,傾聽曾莉蘋老人跨越半個多世紀(jì)的回憶。 一句家鄉(xiāng)話 三名青年異鄉(xiāng)結(jié)情緣 1959年,曾莉蘋17歲,在湖北省京山縣源泉鎮(zhèn)衛(wèi)生所工作。一次偶然的機會,她受到當(dāng)?shù)匾患疑痰甑难?,到店里幫忙畫宣傳畫?/span> 一天,兩名小伙子走進(jìn)商店,用長沙話問,有沒有毛巾和香皂賣。 曾莉蘋的父親是京山人,母親是湘潭人,她從小跟著外婆在湘潭長大。在湖北聽到湖南話,她覺得非常親切,便主動上前問:“你們是長沙人吧?你們講的話,我聽得懂!” 兩名小伙子一聽是老鄉(xiāng),也非常高興。一番交談后,曾莉蘋得知,兩人分別叫周健華和劉冬生,都是19歲,身高都在1.7米左右,湖南長沙人,是長江流域地質(zhì)勘察隊隊員。他們單位的總部在武漢,當(dāng)時在源泉鎮(zhèn)進(jìn)行地質(zhì)勘察。 自打相識后,周健華、劉冬生就經(jīng)常到曾莉蘋所在的衛(wèi)生所串門,看報紙、聊聊天,大家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。 有一次,周健華看到曾莉蘋對著鏡子梳頭發(fā),稱贊她跟《白毛女》里的喜兒一樣美麗。每每看到曾莉蘋從地質(zhì)勘察點路過,周健華總會遠(yuǎn)遠(yuǎn)地大聲喊著“小曾、小曾”,回音響徹山谷??辈礻牻M織活動聚餐時,周健華和劉冬生也會叫上曾莉蘋,曾莉蘋唱歌,周健華拉手風(fēng)琴配樂,青蔥歲月在音符里跳動…… 急人之所急 48斤糧票如雪中送炭 “雖然跟他們相處很開心,但我心里是很煩惱的。”曾莉蘋對記者說,她的母親因患有胃下垂、腹水,只能離開京山,到湘潭住院治療。她的三個弟弟,最大的15歲,最小的8歲,都跟著母親到了湘潭,母子四人需要糧票才有飯吃。母親動身時,反復(fù)叮囑她想辦法弄些全國糧票。但在那個時期,糧票對每個家庭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,全國糧票尤其珍貴,她想了很多辦法,但都未能如愿。 看到曾莉蘋總是眉頭緊鎖、心事重重,細(xì)心的周健華多次詢問究竟。曾莉蘋擔(dān)心,兩人剛剛成為好朋友,這時提及自家的困難,會給對方增添麻煩,便找借口搪塞過去。但禁不住周健華反復(fù)追問,她這才說出實情。 第二天一早,周健華和劉冬生給曾莉蘋送來48斤全國糧票。“他們好像是對我負(fù)有責(zé)任一樣,非常心疼我。”曾莉蘋回憶,雖然周健華和劉冬生表現(xiàn)得很輕松,但她清楚,這48斤糧票來之不易。正是靠著這48斤全國糧票,母親和三個弟弟才挨過了最艱難的兩個月。 怕連累對方 她含淚拒絕恩人求愛 在曾莉蘋的記憶里,周健華對她呵護備至。他出身在“革命家庭”,父母都有正式工作,年僅19歲的他已經(jīng)獲得許多獎狀,還是預(yù)備黨員,可謂十分優(yōu)秀。 曾莉蘋高中畢業(yè),是一位知識女性。她和周健華從認(rèn)識到相處雖然才一個多月,但兩人相互欣賞,情愫漸生。 有一天,周健華對曾莉蘋說,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回長沙見父母。劉冬生作為周健華的妹夫、同事,也多次在一旁撮合,希望他們?nèi)齻€人“像親人一樣不分離”。“我不能耽誤他們的前程,那樣就太害人了。”曾莉蘋說,收到周健華明確的求愛信號后,她當(dāng)時很想一口答應(yīng),但殘酷的現(xiàn)實讓她冷靜下來,最終忍痛含淚拒絕了他。 曾莉蘋“家庭成分”不好,父親還因歷史原因正在服刑。于是,周健華越優(yōu)秀,對她越好,曾莉蘋就越害怕。她擔(dān)心自己的家庭背景讓他受到牽連,影響他的前程。而劉冬生是周健華的妹夫,如果周健華受到影響,劉冬生也難以獨善其身。 左思右想之下,曾莉蘋決心不牽連兩位恩人。“只要他們過得好,我的內(nèi)心也就好過一些了。”曾莉蘋說,不久,周健華、劉冬生所在的地質(zhì)勘察隊離開源泉鎮(zhèn),她也黯然離開京山,到湖南湘潭與母親團聚。從此,她與兩位恩人失去聯(lián)系。 跨越半世紀(jì) 盼有緣再見了卻心愿 回到湘潭后,曾莉蘋深陷痛苦和遺憾之中不能自拔。1961年,母親在她的衣柜里看到周健華的照片,得知詳情后,鼓勵她尋找周健華。 在京山縣時,周健華告訴過曾莉蘋,他的家在長沙青年電影院對面的岳麓山下。拿著母親借來的車費,曾莉蘋最終沒有勇氣面對周健華的父母,她仍然擔(dān)心自己的出現(xiàn)會影響周健華本該一帆風(fēng)順的人生。 轉(zhuǎn)眼兩年過去,1963年,母親替曾莉蘋張羅了一門婚事。曾莉蘋先后生下三個兒子,為了家庭,她做過很多工作,包括在工地拉板車、在食堂做飯等。雖然她的心里一直裝著年輕時的往事,但面對艱辛的生活,她只能暫時忘卻和放下。 2000年,曾莉蘋離了婚。那時,三個兒子都已成人,也都很孝順,支持她尋找恩人。“我這一輩子一直放不下他們,一直想找到他們。”曾莉蘋說,如今半個多世紀(jì)過去,滿是柴米油鹽的日子,仍未能磨滅她尋找恩人的念頭。 這些年,只要碰到地質(zhì)勘察隊,曾莉蘋就會打聽周健華和劉冬生的下落。她還給兩人在武漢的單位寫過兩封信,由于地址不對,信被退回。2001年,她在兒媳的陪同下來到長沙岳麓山下,打聽周健華一家的下落,還到當(dāng)?shù)嘏沙鏊樵?,可惜沒有找到相關(guān)信息。 近段時間,曾莉蘋的風(fēng)濕關(guān)節(jié)炎犯了,走路要借助金屬助行器。她已經(jīng)好多天沒有下樓了,心思無法排遣,青春往事更是如浪濤般一遍遍沖擊著記憶的堤壩。她說,希望此生能再見周健華和劉冬生一面,聊聊彼此的往事和近況,再次表達(dá)她的感激之情,了卻一生的遺憾。 安享晚年的日子 她一直放不下過往 見上恩人一面 此生再無遺憾
圖為:曾莉蘋用娟秀的字體寫下記憶中恩人的特征 客廳里插著鮮花,餐桌上擺著水果,臥室掛著女主人的藝術(shù)照……曾莉蘋的家雖然不大,且有些陳舊,但布置得很溫馨。 曾莉蘋坐在沙發(fā)上,長長嘆了口氣說,三個兒子都已成家立業(yè),經(jīng)常會來看望她,她的生活越來越好,本該輕輕松松安享晚年,但她一直放不下過往,想找到59年前的恩人周健華和劉冬生,“若這輩子我們還能再見上一面,我這一生便再無遺憾。” 救命的糧票難忘的恩情 “當(dāng)年要是沒有那48斤糧票,可能會餓死人的。”曾莉蘋回憶,1959年,她在京山縣源泉鎮(zhèn)衛(wèi)生所工作時,月工資只有18元。扣除10元錢的伙食費,她對家里的幫助非常有限。 當(dāng)時,她的三個弟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,長年處在饑餓之中。對糧食的渴求,也許只有經(jīng)歷過饑荒的人才能真正體會。“關(guān)系再親近,人家也不敢留你在家里吃第二頓飯。”曾莉蘋說,雖然母親的娘家在湘潭,親友眾多,但大家都吃不飽飯,留客人在家吃一頓飯已是奢侈之舉,斷不可能長期救濟。 接過周健華和劉冬生送來的48斤全國糧票后,曾莉蘋立即寄給了母親。母親與孩子們靠賣小人書、擺大碗茶掙點錢,再用糧票買回糧食,每天煮稀飯度日,就這樣熬過了最艱難的兩個月。“他們對我真的太好了。我們能夠認(rèn)識,是一種緣分。”曾莉蘋說,周健華和劉冬生對她就像兩個大哥哥一樣,在她最無助的時候,給了她無私的幫助和溫暖的依靠。這樣的恩情,任何人都不應(yīng)該忘記。如今,每次給后輩們說起當(dāng)年的事情,她仍然忍不住掉眼淚。 恩人如親人讓人永牽掛 59年過去,執(zhí)意跨省尋找恩人,對曾莉蘋的這份夙愿,子女們都很理解。“尋找周健華和劉冬生,是她多年的心病。”曾莉蘋的二兒子何先生說,母親這輩子過得很辛苦。年輕時,她為了養(yǎng)大三個孩子吃了不少苦;年老后,日子好過了,她的健康狀況又不太好。近幾年,母親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,尋找兩位恩人的心情更加迫切。他很支持母親的舉動,希望母親早日實現(xiàn)心愿。 這些年來,曾莉平多次想像周健華和劉冬生的生活。兩人都很善良、優(yōu)秀,家庭和事業(yè)應(yīng)該一帆風(fēng)順。但猜想終歸沒有落實,她還是想見到他們,當(dāng)面問問他們過得好不好。“我希望他們過得很好,這樣我也就能安心了。哪怕不能見面,如果能得到他們確切的消息,我也能了結(jié)一樁心病。”曾莉蘋說。 |